淄博(主要指现今淄川、博山两区和张店区南部)煤炭业始于唐末,发展于宋时期,考古发掘证明,宋朝即用煤炭烧制陶瓷。明清时期,淄博煤矿已经产生了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手工业工场式的矿井,煤炭已经广泛用于陶瓷、冶金、硝磺等工业。作为忠实反映当时当地群众生活的蒲松龄诗文,也有几则关于描写煤炭的资料。
一是聊斋俚曲《学究自嘲》写道:“十月北风寒,十月北风寒,有炉无火炭难添,睡宿冷被窝,早起不敢恋:真乃清廉,真乃清廉。室如悬冰灶无烟,众生徒冻的牙打战。”这说明,在淄川地区,富裕人家已经把煤炭作为冬季取暖的燃料,但因为价格昂贵,一般不舍得用。正因为如此,蒲松龄抱怨,农历十月,天气转冷,生性吝啬的东家还不让师生生火取暖。
二是七律《荒园小构落成,有丛柏当门,颜曰绿屏斋》其六写道:“斗室生凉土莝温,岁寒老友绿当门。瓜壶秋傲陶朱富,煤火冬夸韦杜尊。”诗中的“韦杜”是指唐朝望族韦氏、杜氏,辛氏《三秦记》:“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后以韦杜代指贵族。蒲松龄所居村庄附近生产煤炭,冬季可以烤火,因此以冬季燃煤烤火向唐朝富贵人家韦家、杜家夸耀。
三是《聊斋志异·龙飞相公》写道:“余乡有攻煤者,洞没于水,十余人沉溺其中。竭水求尸,两月余始得涸,而十余人并无死者。盖水大至时,共泅高处,得不溺,缒而上之,见风始绝,一昼夜乃渐苏。始知人在地下,如蛇鸟之蛰,急切未能死也,然未有至数年者。苟非至善,三年地狱中,乌复有生人哉!”说明当时采煤条件极其恶劣,透水事故经常发生,采煤工人的生命安全难以保障。
孙廷铨《颜山杂记》《淄川县志汇编》民国《续修博山县志》等资料,对原淄川、博山两县煤炭的储量和生产、销售、使用情况,均有记载,综述如下:
(一)煤炭储存情况。淄博地域的煤炭储存并不均衡,按《淄川县志》所说,淄川的煤炭储量稀少,博山丰富。据《颜山杂记卷四·物产》)介绍,颜神镇(博山)煤炭储量极为丰富,且多分布在地表浅处,得炭较易。清乾隆《淄川县志·舆地志·物产》记载:“淄之俗,务本而重农,以谷为先。乃山多田少,又无舟车之通,间以攻炭为事。然井深或至百尺,辘轳而坠若下天状。螬行蠖屈,盖不仅岩墙已几得空焉。并命一壑,曾利之几何,而轻生若此耶?无他,民贫而计无复之也。则淄之产如是而已。”又记载:“石炭、铁冶、瓷器,皆博山物产,故《颜山杂记》言之特详。淄则石炭稍稍有之,而铁与瓷器则并无有。”
(二)煤矿经营规模。淄博地域的煤炭开采始于唐朝,到宋朝时有了较大发展,明清时期成为重要的采煤矿区。博山县的西河、黑山、万山、安上、山头、石炭坞、八陡、福山等地,煤藏甚富,一些无地、失地或土地很少的劳动者赖此为生。这些地方采煤不需要复杂的机械,也不需要集中大量劳力,凭借简单的工具,集合全家之人力便可采煤,出井煤炭又可肩挑车推,运到十几里乃至数十里外的邻县出售,换取粮食、布匹等生活必需品。这种依靠个体劳动采煤当然是最原始的采掘方式。后来,出现了“份子井”,即由数家共同分摊资金(称份子)和劳动力,所得利润按分摊比例分成。这种煤井一般需要8至10个劳力,挖掘口径二三米的竖井,凿至10米左右后横挖,形成高1米宽1米的坑道,采掘者便可爬行采煤。所需材料很简单:辘轳1个、粗绳数条、条筐若干、鹤嘴镐3把、照明灯5盏。每天约出煤50-100筐,每筐按60斤计,约1.5-3吨。随着社会发展、生产水平提高,煤井越来越深,雇佣工人越来越多,煤炭产量也越来越大。据有关资料,大煤井需百人左右,日均产煤40吨。康熙《颜神镇志》记载:“煤则凿石为井,有至二三百尺深者,炼以为焦,而供诸冶之用。”据实地考察,洪山(淄川)、黑山(博山)两个矿区清末遗存230个古煤井,深20米的有40个,深20-40米的有110个,深40-100米的有70个。博山煤层倾斜较缓,深度不超过地表下40米,上述古井深40-100米在当时已属大矿。作为工业能源的煤炭的增多,不但满足了百姓的生活需求,而且也推动了淄博地域其他工业的进一步发展。从明朝起,淄博地域的百姓在冬季就使用煤炭取暖,聊斋俚曲《学究自嘲》有烧煤取暖的叙述。这说明,在淄川地区,富裕人家已经把煤炭作为冬季取暖的燃料,但因为价格昂贵,一般不舍得用。
(三)煤炭开采方法。清康熙朝秘书院大学士、博山人孙廷铨在《颜山杂记》中对采煤有详细说明:“凡攻炭,必有井干蔫”,此指主井、竖井。“虽深百尺而不挠”,是说竖井虽深百尺也不能曲折,必须是直立的。“已得炭,然后旁行其隧。视其炭之行,高者倍人,薄者及身,又薄及肩,又薄及尻。”是讲当竖井的深度和将要开采的煤层相当时,从竖井侧面开掘巷道,巷道的走向视煤层的走向而定。煤层有厚有薄,巷道随之有高有低,高的有两人高,薄的只有一人高,再薄的只有人的肩头高,最薄的只有人的屁股高。“凿者跂,运者驰;凿者坐,运者偻;凿者螬卧,运者鳖行”,是说采煤工和运煤工之间的关系。当采煤工能够站着工作时,巷道自然高敞,运煤工可以直立行走;当采煤工只能坐着干活时,巷道低矮,运煤工就得弯腰行走;当采煤工仰卧干活时,巷道极其低矮,运煤工只能像鳖一样爬行了。“胍正行而忽结,磻石阻其前,非曲凿旁达不可以通,谓之盘锢。胍乍大乍细,窠窠螺螺,若或得之而骤竭,谓之鸡窝。二者皆井病也。”此指煤层走向不定,厚薄不均匀,有时甚至消失,这些弊端都不利于煤炭开采。“凡行隧者,前其手必灯而后入。井则夜也,灯则日也。冬气既藏,灯则炎长;夏气强阳,灯则闭光。是故,凿井必两,行隧必双,令气交通,以达其阳。攻坚致远,功不可量,以为气井之谓也。”这里讲了井下照明、井下通风的问题。为了让井下空气对流,煤矿工人发明了开风井的办法。风井、风巷和工作井、巷道分开,这是我国古代采煤技术中首次提到开风井的文献,反映了明末清初在煤矿井坑设计和建设方面达到了新的技术水平。
(四)煤炭开采时间。淄博地域属大陆性季节风气候,冬春降水稀少,夏秋雨水多,地下水位也随之提升,一年当中只有半年可以采煤。一般是从农历十月到第二年四月,五月以后雨季来临,井下不断出水,没有水泵无法采掘,而五月至九月又正是农作物收获季节,矿工们正好回乡经营自己的土地,或者受雇于地主之家充当短工。
(五)煤矿管理方式。乾隆《博山县志》卷四对此有详细记载:“按博山地寡民贫,多凿井穿洞,以资其利,盖自昔然矣。迄于今,凿者愈众,得者常艰生涯,亦少促焉。抑又闻之,里中武断规取山场,纠众敛钱攻采。主其事者必曰井头,率徒下攻者曰洞头,收发钱财者曰帐房,此三人者,权莫大焉。输钱出分者,谓之攻主。煤已见矣,绐以难攻采无算矣,仍以繁费为辞,彼攻主犹怀欲取姑与之心,任其苛派销算,而井洞头则一文不费,公私十倍坐获。及日久见疑,从而察之,帐房又意为舛错。遂使攻主倾家入井,而山场业主办赋无从矣。于是,或作奸偷采,或攘臂明争,甚至放水渰人,因而兴讼。往往愚夫愚妇轻生者有之,事闻于官。与此三人若风马牛不相及也。井之为弊如此,民长者知之。”上文提到六种人:攻主、井头、洞头、帐房、徒、山场业主,其中攻主出钱,为开矿付出资金,当是原始的资本家;井头、洞头、帐房,是煤矿的实际组织者和领导者,分别相当于后来的所谓厂长、工头和会计;徒则是被雇佣的靠出卖劳动力为生的煤矿工人,直接下井采煤。所谓的“井、洞头,一文不费,公私十倍坐获”是榨取煤矿工人“徒”的血汗。从“帐房”“权莫大焉”表述来看,也当为剥削者参与对工人的剥削。“山场业主”则是参与“徒”所创剩余价值的再分配。
(六)官府管控煤矿。明朝时期,朝廷因为害怕矿工“聚众滋事生非”,时时有禁止采矿的举动,清朝初期仍然控制较严,之后逐渐放松管制。与金属矿相比较,税课也轻,民窑煤矿仅纳田赋,官窑则“领帖输税”。清乾隆时期,朝廷已经明令各省开放民营煤矿的挖掘。乾隆五年户部议复山东巡抚朱定元疏请采煤:“今虽议于产煤之处,每窑立一窑户,民地以地主为窑户,其官山官地,以领贴输税之人窑户,照当税之例,领贴输税,凡有雇用人夫,必用本籍之人,取具地邻等各结,无许外方人等冒充致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