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的鲍里斯·李福清是前苏联科学院院士,后为俄罗斯科学院通讯院士、俄科学院世界文学研究所首席研究员。他生前从事我国民间文学研究多年,本来他想对我国《三国演义》、《水浒传》、《说岳全传》这三部古典小说与民间传统的关系进行研究,后来发现此计划过于庞大,缩小到只对《三国演义》与民间传统的研究。他又是感到“民间传统”也是一个很庞杂的概念,又缩小到“只限于研究书面上的民间作品,如《三国志平话》及现代的说书,包括北方的评书、扬州的评话,还有苏州的评弹及民间传说……”他在《三国演义与民间文学传统》一书中(本文所引李氏原话均出自此书),注意到《三国演义》对民间说书的影响和说书艺人对它的发展。特别是对评话所说演的《三国》与原著有什么不同,感到极大的兴趣。他曾给评话下过一个定义,认为:“评话是立足于中世纪民间说唱艺术影响下写成的文学著作的职业性口讲民间创作。”接着他又解释说:“这种故事的编写技术与手法不同于书写文学,但通常又不完全脱离文学作品……以口传心授的方式(不论师徒的文化程度如何)代代相传,具有既不同于戏剧舞台艺术又不同于纯史诗型民间创作形式的特定的职业性表演手法。评话似乎是书写作品向其来源(口头文学)回归的一个中间现象。”

  他强调评话是一种“不完全脱离文学作品”的“职业性口讲民间创作”,这种文学作品虽然也是由民间口头创作而成,如《三国演义》;但它已然成为书面文学,是讲述者的根据,评话艺人就是根据这种书面文学进行发挥,所以也称“说书”。实际评书评话就是这种书写文学又一次向口语叙述的转变过程。因为它是一种职业性行为,所以形成自身的特点,要构成演员与观众的界限,讲述时要有一定的难度(包括特有技巧等),与民间自娱性文艺(如民间传说等)拉开距离,而又以表演的形式回到民间,我想就是他所说的“回归”吧!

  在这里他为解释艺人的创作,还创造了两个新概念——即“枢纽”与“间隙”。他以评话名家康重华、唐耿良、陆耀良三人所演的同一段《孔明看病》为例,对“枢纽”和“间隙”进行解释。他认为在评话中有些情节与《三国演义》相同,如周瑜病倒、鲁肃请孔明来为周瑜看病,孔明知其病因,而开出药方为“欲破曹公,使用火攻,万事齐备,只少东风”,周瑜见字立刻病好。这些都是他所谓的“枢纽”。但每个演员所说的书词都有许多细节不同,如康重华说的周瑜向鲁肃托“四事”(公事、国事、家事、私事)、唐耿良书中对医官的幽默及思考的描绘、陆耀良说的孙权来探病等,则是不同演员的不同发挥,便属于“间隙”。这种不同是由于每个演员的师承、经历、知识、趣味等方面的差异,体现了不同的书路子和流派。在评话中就是以这种“间隙”充分发展细节,从中出现许多精彩之笔。而“枢纽”对这种发展又是一种制约,使其不能脱开原著,这样就不管每个演员如何增添内容,也不会使其远离《三国演义》原书的基本轮廓。这样就能从理论上分析出评话艺人创作的特点,说明评话与原著的差别,加深了对其定义的解释,对我们评书评话的研究是有益的启示。

  李福清博士多年来还对中国年画、古典小说及广东木鱼书的书目进行广泛搜集,都有精辟的论述,限于篇幅就不再介绍。前些年他应聘南开大学外语学院客座教授,每隔几年要到天津来讲学一次,每次来都要与李世瑜先生和我相见,交流学术研究的新成果,有时还给我带来他所新发现的有关资料